事与愿违&一个女人的史诗?

事与愿违

奶奶以前有个同事,有次不知道对儿子做了什么,自己感慨起来:“儿子啊,你看妈妈对你多好。”儿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后也会对我的孩子那么好的,噎得奶奶同事一肚子气。

有次在论坛放了一篇文章,讲父母对子女的恩情,呼吁子女要铭记报答。有个会员看完,说我得赶紧让我儿子看看。我纳闷,为什么看完马上想到的不是应该怎么对父母,而是儿子应该怎样对自己呢?

当然,那也不难理解,毕竟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但有时候,能够无条件地去付出,反而会得到更多,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一个女人的史诗?

听说《一个女人的史诗》正在国内热播。一看片名,好大的口气。我曾在一个帖子里面对用史诗这个词提出了疑问,有个女孩说,等你看完就明白为什么是史诗了。其实那时我已经看完了。史诗通常用来形容英雄人物的命运,田苏菲在感情上这么失意,为什么用史诗来形容呢?我没想明白。

这部电视剧是个结局让人稍感欣慰的悲剧,和《激情燃烧的岁月》类似,都是相互折磨的婚姻在人生后期达成了某种和解。战争年代,能活下来就很好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求幸福。男女凑合过日子,是主流。既然有时代的局限性,就应该得到某种程度的理解。现代人对那种婚姻存在着理解,是一种宽容,可如果把那样貌离神离的婚姻当成自己的理想,却是愚蠢,更是悲哀。如果陷入那样的婚姻,那就准备承受几十年的精神痛苦吧。而且还得祈祷某些外力能改变自己的婚姻状态,因为建立在巨大的思想差异的基础上的婚姻基本上是无法自我救赎的。当然,如果够幸运,也许能等到和解,从而过上一段短暂的“幸福”(从貌离神离变成貌合神离)生活。

不少人很迷后现代,喜欢解构。我一向觉得随意解构一部作品——例如“阉割”及“无中生有”——是对作者的侵犯,最好能真实地还原。但是,这很难办到。有时候,作者都很难界定一部作品的指涉范围。他只是在表达,仅此而已。内容一旦诞生,命运已经脱离作者的控制。所以有人说,作品有自己的生命。尽管我们可以和作品产生任何形式的心灵撞击,我最喜欢首先从作者身上寻找作品的蛛丝马迹。即使要解构(或者用一个较轻量级的词——解读),最好也先了解一下自己面前的作品是怎么来的。严歌苓说过一段话:“田苏菲其实很傻,她的情感之路走得非常疲惫,对丈夫永远都是追逐,但这也正是这个女人的可贵之处。正因为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安全感,无法掌控,所以她的生活目标变得很简单,就是怎样安全地让丈夫把感情专注在自己身上,这也是这个人物最可爱的地方,非常单纯。”从感情生活来说,田苏菲是一个悲剧人物。

前段时间和Herman吃饭,聊起66-76那段极度恐怖的岁月。我曾经问自己,如果你从那个年代走过来,你还配不配得上“人”这个字。没错,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把一切归咎到大环境。连国家主席都被迫当众下跪,在那样血雨腥风、人性极度扭曲的年代,为求自保,出卖、攻击和伤害朋友、老师甚至亲人完全不奇怪。有良心,宁死不屈的人,基本上活不下来;昧着良心做事,忍受着心灵折磨活下来的人,过后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羞愧;永远第一时间冲在前面打打杀杀,过后心安理得,完全没有内疚的那拨人,远远算不上是人。几十年来,中国的知识界几乎是集体沉默。有人说,忏悔那么重要吗?重要!正如德国人不忏悔二战时的恶行,就没有资格迈向大国之路。我们不反省,不忏悔,说明还没有气量大声地认错。我们自己都这样,又凭什么指责日本呢?尽管日本在亚洲犯下了滔天罪行,但零零星星的在良心折磨下,和官方唱反调,站出来忏悔的老兵,依然值得尊敬。《一个女人的史诗》尺度之开放,已经出乎我的意料。这是好事,那段历史不该被尘封起来。在那段时期,伍善贞和田苏菲的表现真是天渊之别。一个为求自保,把父母、丈夫全出卖了;一个却对自己的家庭不离不弃,身上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如果结合那段人性泯灭的历史,田苏菲的表现的确配得上史诗这两个字。有点遗憾的是,她所做的一切,源动力很大程度上是对丈夫的爱的饥渴。她甚至希望活动不要结束(见同名小说最后一页),那样她就可以走进丈夫的内心。畸形的爱,在畸形的时代,有了正常的样子。可一旦畸形的时代结束,这份感情又会何去何从?

如果剧名非得用上史诗两字,折衷一下,加个引号吧。

2009年2月1日